站在青春彼岸

前两天和发小聊天，他问候我在封城的西安的近况，我问候他两个月前远赴内蒙打工的生活。我们都担心，疫情一旦再拖延下去，春节回老家也就没戏了。我们也都感慨，再过两天就是2022年，我们真的奔30岁了，他29，我28。这真是两个残酷的数字。

年近30，却依然无法安家立业。这便是我们的处境。不是每个90后都能依靠父母的支援，至少发小和我不能。我们的父母只是一介平凡的农民，能养育我们成长并接受足够的教育已经十足辛苦，将我们这一代人所面临的时代压力转嫁到父母身上，这并不公平。我记得十年前80后三十而立的时候，媒体舆论还经常谈“啃老”，而过了几年到了90后这里，如今已经不会再听到这个词了。这大概就是，世界上本来还有“啃老”这个词，但啃的人多了，便也不再有这个词了。

时代的确对年轻人刻薄了些。

我时常想到，大概30年前，爷爷准备将最小的女儿，也就是我的小姑，嫁给了200公里外的远方，那会光路上坐车就得整整一天。那个年代只是给各方熟人捎个话，然后此前素昧平生的两家人见个面，婚事当天就能定下来。姑姑当时就是这样远走他乡的，只不过嫁过去的那个远方，叫作西安市长安县，如今则是房价2万起步的沣东新城。

只是谁又能想到，30年后，爷爷的孙辈们，几乎全都离开家乡，奔赴远方的城市。

两代人之间的时代命运，是迥然不同的，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。

对于我们这一代而言，仅仅只是依靠自己的奋斗，能不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和一个自己的家庭？

能。

但是，这个比例又是多少呢？

一将功成万骨枯。你不仅要有超凡的才能、广阔的思维、平均水准之上的情商、吃苦耐劳有韧性的品质，还需要时代的风口，以及不可预测的机遇。缺一不可。

如此，你才有可能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，在合适的年龄段，战胜房价、子女教育和父母养老这三座大山。

很多人说那挑个难度不那么大的城市不就得了，一线不行退而求省会，省会不行退居三四线，三四线不行回小县城……但你不能只看到“压力”，也要看到这座城市能给予你的“动力”。三四线城市的工作，与一线城市的工作能是一回事吗？有的行业除了一线和新一线，其他城市压根就没有这个产业。

想要挣得多，工作尽可能满足兴趣，那大概只有大城市才能满足，但凡是选择，皆有代价，代价便是对应的大城市更高昂的各类成本。

所以，生存和生活，就是一场永不息鼓的动态博弈。

青春，就是渐渐认识和接受，直至正面面对这场博弈的过程。

发小说，他现在真的怀念十八九岁的时候——那是十年前，他读了初中后接着念技校，学的是开挖掘机的手艺，然后很快就出来上班挣钱了。那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，在城市和偏远的山村都待过，但无论在哪里，他整个人都很精神，自由自在。

我也怀念十八九岁的时候。那会显然我还很青涩，常常被青春痘找麻烦，思想上还有点愤青，但天不怕地不怕，什么都打不倒我，谁也不能让我屈服，我一个人可以走很远的路，可以去天南地北，俯仰天地之间，我就是自由的鸟。

大概是从25岁以后，青春就渐渐变成戴着脚链跳舞。

在27岁之后，你会清楚地意识到，青春结束于一场又一场的婚礼。

到了28岁，我发现，这几年除了工作的关系，我已经不再结识新的朋友，这对于以前的我是不可想象的。我已经再像23岁时，在一个人去爬泰山的路上，就敢于和一个陌生女孩攀谈并相识。如今，我已经习惯性地无视从身旁经过的所有女孩，习惯性地忽视所有可能的火花。

我已不再年轻。趟过了青春这道海，我也不再需要烟火。

我的老朋友们一个个走进婚礼，他们的另一半，有的我认识，有的很陌生。我甚至已经开始适应起叔叔这个角色。如果朋友结婚了，我会自动后退几步，不是疏远，而是平衡。

人的归属终究是家庭，是妻儿，是父母，其次才是朋友，因为这份恰好的疏远平衡，所以朋友也才多了些自由。

奔向中年，也许男人最欢快的归宿，不是钓鱼，就是做饭。

你总会喜欢上做饭的。虽然我们常听到“女性独立”的口号，但我觉得男性更需要独立，新时代的独立男性们，起码先从自己的伙食独立做起吧，连饭都不会做还有脸称自己是独立男性？给女朋友或妻子做饭，用魔法打败魔法，也许你就会发现，生活突然变得一片开阔。

因为青春的彼岸，正是烟火人间。

此刻我站在一片沙滩之上，身后是澄澈蓝亮的青春之海，如果说我和岸边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话，那便是我看到很多人是两人一组上岸的，当然也有两大一小下船的，而我则是一人泅渡过来的。和我一样的人也不少，但我们也都保持着各自的独行与孤傲，这样的距离对大家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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